一

战事惨烈,血海尸山。

将军在小兵怀中醒来时，便知道这一仗，自己一败涂地。挥刀自戕的手还未举·起，便被小兵狠狠的压了下去。

“将军，不可。”

“十万英魂在此，我怎敢苟活。”

“活下去，才能为他们报仇。”

小兵目光灼灼，一字一顿说完，便牟足浑身的力气，扛着将军，趁着夜色逃向荒山。

二

荒山的三月时间，小兵捕鱼打猎，采药摘果。悉心照料着将军的衣食住行。原本身负重伤的将军，脸色日渐红润了起来。虽是如此，但将军的眉头却未有片刻松弛，望向帝都的目光，永远是炽烈一片。

而这片炽热。也落在了小兵眼中。

“将军，若您初心未改，在下愿追随您，重披甲胄，再挥战刀。”

将军闻言，没有开口，只重重将手拍在小兵身上。

三

帝都大殿，将军长跪不起。高居大殿之上的王，笑中裹着寒意。

“爱将回来便好，至于你通敌叛国的流言，本王一试便好。”

言罢，话锋一转。

“今日赐你战马十匹，刀剑十箱，若你能在十日之内，取敌军大将项上人头，此前的事情，我们便一笔勾销。”

大殿上唏嘘一片。

此行凶险，有去无回，王之心思，昭然若揭。

将军不动神色，领旨谢恩。准备了三日之后，便快马加鞭驶出城外，一并同行的，还有那个小兵。

四

山路艰险，行至半途便遇瓢泼大雨。二人只能寻一处驿站歇脚。但无奈驿站早已荒废，破败不堪。只有挤在一处火堆前，两人的胸前才尚有一丝暖意。

“将军，王如此薄情寡义，此行无异于白白送死，何苦还要为他鞍前马后。”

沉默了半日的小兵蓦地发问。

“敌军大寨有精兵百万，怎是你我踏足之地。”

说着，小兵转向了将军，火光下将军神情冷峻，鬼神不敢近之。

“不如，我们提了王的脑袋，归顺敌方罢了。”

将军冷冷扫视小兵，随后笑了出来。

“你终于肯说了。”

“将军你？”

小兵原是敌方派来的细作，原本计划救下将军后，慢慢拉拢感化。可荒山三月，将军初心不改，小兵自是不敢擅动妄言，如今国事萧索，将军的王又忠奸不辨，自是挑拨良机。但怎料，将军熟知手下一兵一卒，打一开始，便知道救下自己的小兵来者不善。

“既然早知我身份，为何不一早处置了我？”

小兵倒也胆魄过人，被戳穿身份后，与将军相视而坐，竟也面无改色。

“当然是看看你还有哪些招数！”

言罢，将军一柄快刀落在了小兵的肩上。

“荒山三月，你救我一命，今日本将还给你，但若他日你我沙场相逢，我定不手下留情。”

小兵起身，不发一言，只轻轻叹了一口气后，拨开了将军锋利的刀刃，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五

敌军大营前，将军一人迎战万马千军。长刀出鞘，来者必斩，一时勇猛无双。

但他终究还是寡不敌众，很快便陷入前后夹击的被动局面。刺向另一人的刀还未拔出时，将军便见身后有来犯者提刀相向。

“败了，终究还是要败。”

将军已有赴死之心，索性快刀扫向胸前，要在临死之前再斩更多敌首。无暇防守的身后立刻成了敌军的靶子，十几柄刀剑笔直朝向了将军。

很快，刀剑入身，皮肉撕扯间鲜血洇湿大片衣物。

但将军却愣在了原地，刺向将军的人们也都愣在了原地。

因为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兵，生生扑向了将军身后，为他挡下了那些致命刀剑。而这个小兵也并不陌生，他是敌军大营里培养的细作，聪明绝顶，善攻心计。

六

小兵斜嘴笑着，伏在了将军肩上。

”接近你，然后感化离间原本就是我的提议，若不然，你早就战死在了沙场。只是没想到，我终究还是救不下你。“

小兵的手在胸前的一片殷红中无力的抓扯着，气息孱弱，但依旧还断断续续说着：

“没办法了，我只能替你挡下这些刀剑了。我不懂你的家国天下，也不懂你背负的十万英魂，我只想让你活着啊。“

“你究竟是谁？”

将军摇晃着小兵，除了身下轰然而起的沙尘，却再无回应。

盯着小兵惨白的一张脸想了很久后，将军突然回到了十年前春夏交接时行军路过的那个村口。

瘦弱的男童被恶霸鞭打的奄奄一息，将军果断出手相救。分别时，被救下的男童不依不饶，在身后拼命追赶着问他：

我该怎样报答你？

将军戏弄他说：

你就保佑我永远平安无事吧。

男童满心欢喜，继续追着将军的马喊着：

那我们可说好了，他日若与恩人相逢，我定使尽浑身解数保佑你平安无事。

风起，残阳如血，敌方将士只见男人放下小兵后，再度提刀，嚎啕着冲向了他们……

（文章作者： 梅艺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