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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道泉】

野鹅同芦苇发生了感情，

虽想少住一会儿。

湖面被冰层盖住以后，

自己的心中实乃失望。

【曾缄】

飞来野骛恋从芦，能向芦中小住无。

一事寒心留不得，层冰吹冻满平湖。

【刘希武】

野鹅恋芦荻，欲此片时立，

湖面结层冰，惆怅情何极。

读这首诗，不由便想起小时读过的《丑小鸭》，冬天来了，小鸭子为了不让水面被完全封冻，只好一刻不停地在越来越小的水面上游动，四面冰雪皑皑，可怜的小鸭子终于冻在了冰面上。即使知道了小鸭子在童话结尾时的美好结局，但小鸭子最孤苦的这一幅画面印象始终深刻。几十年了，还记得清楚。

物性有时，任性不可行，在合适的时间里只能做合于时序的事，非时不可，过时不侯。

就比如，候鸟必须在秋天到来的时候飞到温暖的所在越冬。如果没有，除非发生奇遇，否则结局绝对不可期。小鸭子在童话里，他可以有奇遇。红尘千里万里，众生熙来攘往，哪里有如许多的奇特际遇？

只能够、只应该，在合适的时间里做与之相匹配的事情。

一些事情，一些人，在不合适的时间里遇到，只能放手，只好错过。

在不合适的时间里，我执未必有积极的意义，擦肩而过，或者正是一个人在未来的福气，即便百端怅憾，也不必执着一端。

在不合适的时间里，退后一步，才有机缘见到另外时间里的海阔天空。

六世的这首野鹅诗，说的是否是破我执呢？

还是从最近原貌的于本理解。

野鹅想少住湖面一阵儿，奈何湖面已结坚冰，野鹅直言失望之情。

野鹅何以如此失望？

其一，他与芦苇发生了感情；其二，他已经决定离开。

私以为，此处的芦苇解作有情生命，并不见得比解作合适可心的环境有更多更好的理由；

野鹅乍见此地的芦苇，以为环境舒适，可以在冬来之前暂居，然而湖面生冰，表面看似舒适宜留的环境有大缺漏，野鹅心存怅惘，行将离开。

诗里，野鹅破我执而离开。

诗外，众生可否有野鹅的明慧，从繁华富丽中看出来潜隐的缺漏，又能否有勇气灭掉心中的执念而离开呢？

曾译次句是询问语，把于本的心中之念改写成殷殷询问的行动。三句、四句意思与于本正好颠倒，诗意大体无二，然强调的重点完全不同了。曾本强调冰冻平湖，故而留不得，是客观使然；而于本更属意怅憾之情，情感、欲念向来不从人心，难以割舍，可见破我执之难，虽难，仍需堪破，不破，不能从粘滞地离开。

刘译基本上是首爱情诗。其末句出自王维《辋川集·华子岗》：“飞鸟去不穷，连山复秋色。上下华子岗，惆怅情何极。”

这里，芦苇当被解作有情生命，野鹅与芦苇之间将欲而未欲地生发了一场恋情。湖水结冰预示了恋情的破灭，尾句为消散的恋情叹息不绝。

曾本大体上也是首爱情诗，便连于本，从爱情诗角度解读，也未尝不可。

当这首诗以爱情诗的面目呈现时，除了一抒爱情破灭之伤心惆怅，六世达赖是否别有话说？

在不合适的时间里，遇到的不会是适合之人、适合之事，学习忍痛割爱，或者也是六世达赖借野鹅之相对众生的劝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