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女流氓中的“大姐大”，渣男胡兰成情路终结者

文/老张在路上

1985年，早春二月。电影导演侯孝贤第一次见到了佘爱珍。此时，佘爱珍已经85岁。

她指着窗户外飞飞停停的鸽子说：白鸽人，顶势利。养女咪咪解释：“是说谁家兴旺时鸽子就飞集来居，一败，鸽就走了，所以他们上海老家把势利小人叫白鸽人。”

很多年之后，侯孝贤对佘爱珍仍然念念不忘，想要拍一部《上海爱珍》，喜欢佘爱珍的“行事风格，简直是又繁复，又华丽，又大方，又世故”。但还是强调了一句，是“《今生今世》里的佘爱珍”。

《今生今世》是胡兰成的名著。

胡兰成写佘爱珍：“她那种脸相，只是小时候是圆脸，随着年纪成长，从她这个人的聪明秀气与英断舒发出来的轮廓线条，笔笔分明，但又难说是长圆脸或长脸带有方形圆意，可比花气日影摇动，不能定准，都变得是意思无限。她眉毛生得极清，一双眼睛黑如点漆，眼白从来不带一丝红筋，真真是像秋水。”

胡兰成的四任妻子中，最为有名的一是文艺女神张爱玲，另一个被称为“民国三大女流氓”之一的佘爱珍。胡兰成左手白玫瑰，右手黑玫瑰，黑白通吃。

佘爱珍1902年出生于广东一个富裕的商人家庭。她的父亲佘明三在上海做茶叶生意发家。她是佘铭三最宠爱三姨太太之女，她不仅遗传了母亲的漂亮容颜，也继承了父亲的爽朗性格。她从小就跟着父亲在上海生活。虽然父亲送她去了当时上海最好的启明女校，但她却是个“问题少女”，成天地同一些“白相人”混在一起，最终成了一个女流氓。

先是和吴姓小开未婚先孕，虽然最终成功嫁入吴家，还是感情破裂、离婚收场。佘爱珍不愿回家受气，在赌场做“摇缸女郎”，获得了鼎鼎大名的金宝师娘的赏识，收她做了干女儿。

金宝师娘的丈夫是青帮的头面人物季云卿，吴四宝就是季云卿的司机。

认了干娘后，佘爱珍又拜了干爹季云卿为师，学习射击等技能。在季云卿的调教之下，佘爱珍不仅枪打得好，而且还有了一定的威望，后来嫁给了吴四宝，开始在上海滩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吴四宝自己也是个大流氓，他是著名的杀人魔窟伪76号特工总部警卫总队的总队长，烧杀抢掠坏事做尽。吴四宝最厉害的时节，上海的小孩不听话，姆妈只要说一句“吴四宝来了”，立刻安静。

吴四宝虽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但当下属请示他什么事时，胡兰成的文章里，说吴四宝挂在口中的总是一句：“同师娘说去”，可见佘爱珍在恶魔群中的地位。

在风云济会的旧上海滩，那时的佘爱珍呼风唤雨，她是上海青帮的女教主，人称“母毒蛇”。

抗日志士郑苹如被捕后本罪不至死，76号的太太们看不惯这个“狐狸精”，最终严刑拷打郑苹如的人便是佘爱珍。

佘爱珍晚年时常当着朱天文姊妹说，要死在胡兰成后面，因为：“我先死了，你们老师可怜呀。师母是滚过刀板来的，什么场面没经过。”

1941年春，佘爱珍到愚园路与极司非尔路路口的百乐门理发厅美发，在关卡检查时，因为佘爱珍的保镖不愿交出手枪，与数十名租界巡捕发生冲突而引发枪战，司机和保镖均当场死亡，而佘爱珍本人则毫发未损。

76号特工总部出动两辆卡车与公共租界巡捕对峙。最后佘爱珍被巡捕房短暂关押后释放。这一事件引发了后来多起76号特工总部针对公共租界巡捕的暗杀事件，当事人英国籍警官回国避祸，而工部局也同意76号提出的可以带枪进入租界的条件。

佘爱珍和吴四宝婚后不久，吴四宝看中了当红舞女马三媛，把她包养了起来。吴四宝的二奶可不是好当的。佘爱珍知道后带着一帮人闯进了马三媛的屋里，边骂边打，把马三媛的脸都抓破了。

马三媛在佘爱珍走后，思前想后，觉得吴四宝家这个母夜叉似的婆娘太厉害了，自己就是做妾，也做不安生。于是她很聪明地就此离开了吴四宝。吴四宝见到事情败露，从此再也不敢包养二奶。

吴四宝虽然黑钱来得多，但是仍然 “欲壑难填”，当他听说日本人有一大笔黄金的时候，竟把主意打到了日本人的头上，要将之占为己有。

1942年初，吴四宝探听到，日本人的金砖要从江海关运往正金银行，两个地方都在外滩，相隔很近。

日本人为了掩人耳目，将黄金装入铁甲车，由江海关后门，经四川路向北，再折入汉口路向东转入外滩。于是吴四宝派人在四川路、汉口路转角处设下埋伏，当铁甲车驶来时，拦车抢劫。铁甲车被迫停住，车上的司机一看势头不对，赶忙拔出车钥匙，跳出车外逃得无影无踪。劫匪们跳进车子，不见了车钥匙，车子既不能开，又响起了警笛。眼看到手的黄金，却落了空，只得弃车而逃。

日本宪兵队很快就查出，这个案子的幕后主使就是吴四宝，于是找到李士群，要求他交出吴四宝。在日本人的威胁和压力下，李士群不得不把吴四宝交出去。吴四宝以“破坏和运罪名逮捕被关进日本宪兵队牢房，但关了不到一个月，就由李士群出面做保，从牢房里放了出来。

李士群和日本人达成协议，先将吴四宝羁押在苏州的一幢洋房里。就在吴四宝到达苏州的第二天下午，突然上吐下泻不断，最终离奇暴死。原因是中了日本人的毒，一说被李士群毒死。

胡兰成说，自己当时在吴四宝葬礼上，见佘爱珍一身素服，哭得肝肠寸断，于是动了心，便悄悄发誓，说必然会帮她报仇。

1946年，张爱玲怀着“那时你变姓名，可叫张牵，或叫张招，天涯地角有我在牵你招你”的柔情蜜意，千里寻夫，结果到了温州，只听到胡兰成一句：“你来做什么？还不快回去。”

张爱玲给胡兰成写了最后一封信说：“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是早已不喜欢我了的。这次的决心，我是经过一年半的长时间考虑的……你不要来寻我，即或写信来，我亦是不看的了。”从此，结束了这段惊世之恋。

抗战胜利后，佘爱珍被捕入狱。1946年6月5日，佘爱珍被开庭审理。

《申报》对此作了报道，主标题是《提审富孀佘爱珍》，副题为《杀人魔王吴世保之妻，敌伪时期只手遮天的“红人”》。报道中，被问及“为什么要加入76 号”的时候，佘爱珍回答，李士群告知汪先生要来沪保护沦陷区的老百姓，故需组织警卫队保护汪先生。

《苏报》1946年7月16日的报道：

听她替吴逆的辩护，实足表示“贤妻”的典型。嗣称：我在七十六号挂了名，只是陪着上司的太太们打打麻将，看看影戏，这样糊里糊涂的过日子，说我训练警卫队员思想，我自己也没有思想，怎能训练人家的思想？

审讯后，佘爱珍判刑七年。1949年被保释出狱，在香港居留三年后，前往日本。1954年与胡兰成结婚，在日本定居。

和佘爱珍在一起，胡兰成注定是要处于弱势的。在香港，他们同是天涯沦落人。胡兰成写他们第一次亲密：“在旅馆房里，先是两人坐着说话，真真是久违了，我不禁执她的手，蹲下身去，脸贴在她膝上。”

胡兰成去香港逃难期间，没有去日本的路费，想去找佘爱珍借，又抹不开知识分子的面子，就用一件大衣试探佘爱珍，说让佘爱珍帮自己卖了这件皮大衣，作为去日本的路费。

佘爱珍是个混迹江湖的人，怎么会猜不透胡兰成的心思。马上一扫刚才的暖昧气氛，哭穷说：“我现在不比从前，没有什么钱了。”然后就用二百元打发了胡兰成，就跟打发叫花子似的。

而张爱玲为胡兰成逃难期间，和护士小周、范美秀的四角恋闹得正吃干醋，她一气之下，打算长痛不如短痛，就此和胡兰成分手。

于是，刚刚得到了两笔电影剧本稿酬的张爱玲，毫不犹豫地把三十万稿酬给胡兰成寄了过去，意思是我们两不相欠了。于是胡兰成屁颠颠拿钱就去了日本。

佘爱珍和胡兰成婚后，有一次，她对胡吹嘘自己在香港的风光，一个月的饭费就好几千元，胡兰成听了不爽，问：“你那么有钱，为什么就给了我二百元呢？”

佘爱珍直接回答：“你那时是我什么人？”

胡兰成在《今生今世》里自我安慰说：“钱是小事，枉为我当她是知己，原来，她不了解我，从来亦没有看重过我，她这样的对我无心，焉知倒是与我成了夫妻，恰如说的，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但是后来我心境平和了，觉得夫妇姻缘只是无心的会意一笑，这原来也非常好。”

后来，佘爱珍也辗转到日本，胡兰成仍旧继续追求她。求婚那天，“此刻她不觉脸上微红，眼睛里泛着笑意。“

“随后她伏在桌上写信，见了我回过脸来，乜起一只眼睛，停笔对我一笑，完全是小女孩的顽皮。我就起了不良之心，在客厅里追逐她，好像捉迷藏，她着实难以收伏”。

胡兰成从此被佘爱珍吃定了。有一次，佘爱珍惹了官司，坐牢出来，“她进来房里，把账本与钱钞一放，冲过来一跃扑到我身上，双手抱住我的项颈，身体悬空荡起。这是她老做，她的人又大，我险不被扑倒，笑喝：好啦，不行！不行！”

张爱玲写了明信片来。佘爱珍一眼看出胡兰成的小心思，立刻说：“你与张小姐是应该在一起的，两人都会写文章，多少好！”胡兰成问爱珍，要是爱玲真的来了，你怎么办？

佘爱珍说：“那时我就与你莎哟那拉（日语，再见的意思）！”胡兰成不死心，问她如此不心里难受？她的回答风轻云淡，不难受。

她早就看透了这世界上所有的男欢女爱，所以，她是真的不难受。

见到佘爱珍的侯孝贤，在搭京王线回赤坂的路上，对朱天文说：“今天的一切，谢谢你。”

（剧照）

朱天文在那天夜里，写了一首诗：

我们的事

就是掺入人间的砂砾也不坏金身

把未来还给苍空

爱惜眼前的光阴如织

人儿如画。

（本文图片为网络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