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的身份野史趣闻
在喧杂尘世奔走,一些自以为不会忘的事,到底在 念念不忘中忘记,而且忘得不知不觉。
表弟生日,我回了趟海门。临近中午,去课外补习班接表弟,顺路将预定好的蛋糕取回。
回去途中,大家闲聊。表弟问,姐姐你生日什么时候?
我想了想告诉他:“还早呢。”
开车的小姨补充道:“姐姐是11月3号的。”
我心里轻轻一震,没有说什么。
在接下来相对沉默的两三秒里,我以为小姨会意识到自己记错,也以为坐在副驾驶上的外婆会纠正她。事实上,都没有。
小姨继续告诉表弟:“妈妈是10月3号的,姐姐是11月3号的,舅舅是9月3号的,我们家的人跟3杠上了。”
当她说到“杠上了”的时候,声音里几乎带上笑意。
“舅妈呢,舅妈生日是什么时候?”表弟又问。
“舅妈啊……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姨回答。
对于舅妈的这等糊涂,一车四人发出一阵哄笑。
窗外闪过一棵棵、一行行绿意盎然的灌木、紫薇花、高楼、商店、大大小小色彩斑驳的广告牌,我心里也感到好笑。
之前一位朋友说,笑话本质上是忧伤的。此刻,我突然觉得,反过来看,忧伤的事情有时候同样让人觉得好笑,而且,还不是苦笑。
我一点儿都不计较家人能否记住我的生日,反到觉得,忘记也并非坏事,至少心里轻松一些。只是,作为我的生日,也是我母亲的祭日,小姨怎么会记错呢,而且错得不知不觉,毫不怀疑。小姨记错,怎么连外婆这一回也没在意呢?外婆快九十岁了。
我的小花狗日日夜夜在脚边转悠调皮,某一刻认真看着它时,感到异常困惑,它是在哪个时间里长到现在这幅模样的呀?时间,真是让人惊恐,又难以理解。
外婆说老就老了,尤其近两年,每一次回去,都会明显感到她的龙钟,背一点点佝偻下去,一只耳朵听觉不行了,说话喜欢重复了,偶尔还夹带粗俗字眼……
越是一天天老去,人越是不服老,也越发会将心思从外面收回来放到对自己身体机能的感知上。
外婆,小姨,我,我们其实都是内心过于敏感的人,彼此清楚着各自的疼痛之处。
外婆上了年纪,我也开始老大不小。从小到大,最让人难以忍受的就是离别。每一次,外婆的挽留几乎极力到让人觉得盛情难却的程度。她知道我的脾气,每一次离别,依然要做一番徒劳。好像唯有努力过,才会心安。
这一次,同样如此。
“我又不是亲戚,没必要这样的。”
“你就是亲戚……”外婆抓住我的手臂说道。她没有客套,也并不是真的将我当做亲戚。“亲戚”一词不在她的敏感范畴内。
几乎每一次离开,外婆都要问上一句:“下一次什么时候来。”话一出口,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于是忙不迭改口:“什么时候回来。”又或者是这样一种情形:“等你到家的时候……”“家”字刚吐出来,她又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成“宿舍”……
这些时候,我总是装作并不在意的样子,事实上确实不在意。
她们是与我有着割不断的血缘关系和养育之恩的亲人,但是并不了解我。
我不是一个恋家的人,从来都不是,也没有一个地方让我有家的感觉。所谓“回来”也好,“宿舍”也罢,能够让我自在独处的地方反倒更像“家”。
真正让我在意的,是她们自己的在意。这种自以为对对方伤痛之处小心翼翼的善意的避让,让我有点烦躁,也想念祖母。
祖母在世时,后来一两年,我去看望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同样会问一问:“下次什么时候来?”“等你到家的时候……”这样说,祖母并不会觉得有何不妥。
祖母是一个没有文化的人,大字不识一个,钟表也不会看,却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也最有真爱的人。她自己不懂,那便是无私的爱。
小姨开车送我去车站,窗外还是那片熟悉的景致。当下这个时节,紫薇花开得正盛,粉红的,桃红的,浅紫的,白色的,一簇簇,让人不厌其烦地地想看。实际上,也只能将目光停驻于此。
这些一闪而过的紫薇花,再次让我想起贾母的一句话,“今日有远客到来。”
《红楼梦》第三回,林黛玉在母亲去世后,离开姑苏老家,来到贾府。与外祖母、舅妈、众姊妹等人一一拜见然后坐定之后,贾母吩咐下去:“请姑娘们。今日远客来了,可以不必上学去。”这是一处。
夜宴。林黛玉对左一上位再三推让时,贾母又说:“你舅母和嫂子们是不在这里吃饭的。你是客,原该这么坐。”
在贾府,虽然有贾母对自己胜于其他姐妹的疼爱,更有宝玉的知心知己,林黛玉到底觉得自己寄人篱下, 所以“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要多说一句话,不可多行一步路”。
车窗外那些紫薇花,有些枝条斜逸而出,姿势好似射出的烟花。我不知道,林黛玉听到外祖母说自己是“客人”时,是否有块小石子扔进她的心湖。
作者简介:
江徐,十点读书签约作者,80后老少女,十点读书签约作者。煮字疗饥,借笔画心。个人原创公众号:江徐的自留地(ID:jiangxv08)
本文作者:江徐的自留地(今日头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