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我的忤逆之子野史趣闻

2018-09-23 16:00:22

父亲,是个易怒的人。而我,是一个不成器的忤逆之人。

父亲,喜欢风水术数,浸淫其中四十年余。八字、八卦,择吉、择日都是他的拿手戏。然而,所谓他的功夫如铁拐李葫芦里的药,怎么也医不了自己的病。三十余年前阴暗的矿井下,一小块煤矸石砸到他的背上,小绞车的把手将他的肝撞至碎裂。在当时的医疗条件下,他侥幸存下了一条性命。如果没有这次侥幸,也不会有我了。这次侥幸,为他落下了一生挥之不去的病根。他的清创换血,以及种种后遗症,成为了他的谈资。我的小时候浸在他痛苦的呻吟之中,在他的痛苦得以缓解的一刻,就是他如何流血,如何抢救,如何死里逃生。印象之中,父亲的觉十分金贵,我走路多么轻都有可能将他吵醒。我的小时候,没有放肆地笑,也没有大声的哭。吵着了父亲,就是他痛的可怕的脸和瞪的圆圆的眼。他会怒,怒过后他就会疼,接着就是长长的呻吟。如果将不愿见到的东西排一下次序:不愿见到老师生气,不愿没有好吃的,不愿看到父亲,不愿看到父亲怒,最不愿听到父亲的呻吟。

父亲生病,但也生子。病让他痛,子让他恨铁不成钢。他会卜算,在他的术数之中预测我是一块朽木。从小到大,他不止一次的为我评价:“朽木不可雕也!”如果放在成功学和育儿经大行的今日,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我就是在他无尽的嘲讽之中成长,大愿有一天可以躲远,听不见他的嘲讽。即使我有所成就,我也不愿让他看见。我希望他继续在他的术数之中自信,而我不在他的嘲讽之中自卑。我比同年人走的偏、性格怪,常被人称之为:怪。我比同年人更渴望一个完整的童年,可以放肆地笑和放肆地哭的童年。然而岁月赐予的,生命给予的无从选择。我接受着生命赠予的五味,从他不多的快乐之中感受着如同阳光从云隙倾泄下来的生命之甜。然而,我鲜少带给他这样子的甜。我走路不知选择,泥巴总要糊满裤腿;我吃饭后不知刮碗,碗边总是沾有米粒;我好读书喜欢几本书参合起来看,桌子床头老是展着书;我读书从不知爱惜,一学期同一种书需要两本才能应付下来;我的一切生活学习之中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毛病,对于爱干净整洁的他来说都不知道怎么生出这么一个异类的儿子。“三岁看大,七岁看老”。我的糊涂、混沌、不成器加上不成样子的八字让他看不到任何为我奋斗的希望,对生活更是万分的恼怒。

我稀里糊涂地参加了中考,父亲花了点钱帮我买着上了高中。如果未来是混沌的,那么我就是一混球。高中之中,毫无目的地瞎混。每日间,吃、喝、睡、读各种书,和别人说不着边际的话。上高中是何目的?我真不知道。当时的电脑处理器还是586的,汉字输入最好是五笔。我省吃俭用买了一台小霸王学着五笔输入,人瘦如柴,发如蓬草。本来就丑,变得又脏又丑。我记得父亲那一次的怒。他的怒中有怜我,有恨我,更有对自己的恨意。家里比较穷窘,爷爷奶奶年迈不愿意出门,父亲又不能出力,全家人在村子中又缺少田地。他看着渐渐老去的父母和渐渐长大的儿子,再掂量掂量自己的病体,心底对未来充满了恐惧。他和母亲在距离村子八里之外的崖和沟租种了土地,靠着手推的平车去收粮食,补贴着微薄的家用。这种恐惧,是我这种忤逆不懂事的儿子十年之后才懂得的。高中,幸得好友数位,几句言语如当头棒喝。我开始发奋读书,最终考了一所大学。这件事出乎了父亲的预料。他的卜算之中,根本算不到我能上大学。如果大学生依然是进行精英教育,喝到大学这碗汤的必然没有我。然而通才教育条件下的大学扩招导致我这样的人接受了高等教育。我和同学们如同被工匠捏弄成型的土坯,放入了窑中烧炼,而我一不小心,就是那一件不成器的。从某种意义上,我还是没有逃脱了父亲卜算的窠臼。我还是一块朽木和顽铁,仍然每日在父亲的言语之中雕琢和锤炼。

上班之后,我执着着我自己的执着,固执着所谓的正气和正义,我不知道在所谓的正气和正义之中还能固执多久。父亲看着我加班,带着工作回到家,带着情绪回家。他发怒,讥讽我:“天天读书,没有读过和光同尘吗?”“天天读书,没有读过道须臾不可离也吗?”父亲,只上过初中。他在生活之中吸收着养分,他在风水术数之中领悟着传统文化,他是一位文化人。而我,总是在十年或更久才能领悟到他所说的,在他说的当下,我就是听不进去,做着忤逆的事。或许他说的对,我就是朽木,扔进火中只冒烟不冒火,被刀刻时不掉沫只掉碴,种在土中只会烂不会发芽,在空气之中只会弥漫陈腐的味道。

今日,不经意间发现是父亲节。自己也是父亲了,仍然生活在困顿与混沌之中,生活在老爷子言语之中的法天相地里。今日为父亲写,为自己写,记下来,大愿脱离所谓术数,让我如同享受大学扩招幸运一样,享受到上天对我这样可悲的卫道者一点点悲悯。

本文作者:观鱼惜朝(今日头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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