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霞客生命的最好时段野史趣闻
徐霞客生命的最好时段
董学仁
“徐霞客收拾好行装,一根竹杖,一双芒鞋,一顶远游冠。远游冠是母亲给他做的,仿照几百年前的样式。现在,就要靠自己一步一步去丈量世界了,这时候,他会不会想起一个古老的成语呢?”
阿甘先生在新博文开篇就提了一个问题,然后写道,“那成语是由某个宗教故事演变出来的。故事说到几个盲人摸一摸大象,再说出对它的描述。他们各自的描述是一堵墙、一根柱子、一把扇子、一根绳子。眼睛不盲的人就嘲笑他们,对事物只有片面的印象。”
想了想,他的嘴角浮起微笑,尽量使自己写作时心情舒展,“我们的世界比大象更大。一个眼睛不盲的人,能够看到和描述的,只是世界的一小部分。这时的他们,与摸象的盲人没有实质上的区别。我们要知道,古代的人没有便捷便利的交通工具,如果有人想走遍世界,看看这世界是什么样子,再把他看到的告诉人们。这个人一定是个幻想家。”
徐霞客就是这样的幻想家,也是一个悲壮的英雄,一个伟大的作家。阿甘先生以前就有个印象,在凶险重重的行旅中,徐霞客边走边写三十多年,开创了世界作家史(如果也像帝王史那样有作家史的话)的一个范例。在他之前少有,在他之后罕见,他几乎是唯一这样写作的人。
“在他生活的年代,不是最好的年代,也不是最坏的年代。那时中国的专制社会持续了将近两千年,仍然看不到尽头。他的父亲不想做个无能和腐败的官吏,说什么也不去做官,把祖上留下的田地产业经营得很好。到了徐霞客,仍然没有做官打算,一心想着游历自然,去别人没去过的地方。这样做,只有经济的支持还不行,还要有强健的身体。”
“幸运的是,他的身体很棒,常常可以忍饥挨饿七八天,困了就睡在山林洞穴里,有时遇到暴雨浇一顿也能挺过去。有人相信他学过民间的武术功夫,攀岩爬山像猴子一样灵活,或者像蛇那样动作敏捷,把他称为在地上行走的仙人。这挺重要的,在遇险时可以救他性命。有一次路被一座悬崖断开了,徐霞客用布绳系在山岩上,下去探险再攀岩回来。爬到一半,布绳撕裂,他的反应足够快的,刹那间抓住一块结实的山岩,这才没有粉身碎骨。”
“他带着一把坚硬的小铁镐,可以在凿出落脚凹坑,随时攀登他看见的石壁。哪里有奇洞,哪里有险峰,他只要听说了就一定去看个明白。我看到的资料说,在他三十多年的游历中,总是进入险地,实在没有路才肯回头,当然不会少了危险。与他同行的向导、挑夫、僧人等,有人在路上逃走,有人在路上死去,到最后很可能是剩他一个人回来。这样看来,他能活到五十六岁,简直是那个时代活着的传奇。”
“你可能会问,为什么与他同行的还有僧人?因为有的僧人喜欢像白云一样游历四方,与各地僧人交流,完成宗教方面的修行。比如一位僧人叫静闻,用自己的血抄了一本《法华经》,六七万字。那一次,静闻愿与徐霞客结伴,从南京前往云南鸡足山,把血经送到当地一座寺庙。可是他们在路上遇到劫匪,僧人为保护血经被刀刺死。徐霞客装好同伴的骨灰,一个人上路走了四年,卖过衣裳,当过乞丐,穿越从未有人到过的险境,终于抵达鸡足山,将血写经书和僧人骨灰送到了那座寺庙。到了那里,他太累了,要休息一段时间,有人问他,要不要给家里人捎去一封信?他说,不要了。没有信,家人会认为我已经去世;如果捎去书信,只会让他们担惊受怕。”
写到这里,阿甘先生被自己写下的文字感动了,停下按键的手指,再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默默调匀呼吸——让人感叹的是,数百年前,在世界上各个地方,最凶险的旅途不是那些高山峻岭和狼虫虎豹,而是路上遇到的凶险的人。
“比如劫匪,他们可不管你是幻想家、旅行者、地理学家、散文作家,只会用利器逼住你的脖颈,命令你交出所有贵重物品。徐霞客先后三次遇到劫匪,抢走他所带的钱财,让远行中的他陷于困境,吃饭的钱都没有了。而在一天辛劳之后,他都坚持把自己看到想到的记录下来。那时候,中国的作家还用毛笔蘸着墨汁,慢慢悠悠地写字。据说,那些年他总共完成二三百万字的记录,后来整理和流传下来的《徐霞客游记》有六十多万字,也是巨大的工作量了。”
“天下没有更多的作家,像徐霞客那样,用整个生命为代价,行走三十多年,写出前人从未有过的作品,然后体验到自己的快乐。实际上,他的快乐不仅来自连绵的发现和写作,还来自他多年不停的行走。我们举个例子,他四十多岁时说过,他有许多时候心醉神迷。新皇帝即位那一年,连日降雨,水涨船高。他顺溪流而下,轻快无比,疾如一只飞鸟,所有羁绊自己的烦心事都像风烟般消散。那时候,他忘记了自己的年纪,像是二十二岁的青年人,第一次离家远行。”
阿甘先生忽然觉得,快乐是有层次的。古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这是一个层次。徐霞客爱读书也爱旅行,走过的路有几十万里,或许上百万里,这就进入了另一个层次。
“还有一次他很快乐,是他五十一岁,去了湖南的麻叶洞。当地人称它为魔洞,说里面有蛟龙,前去探险猎奇的人都死在洞里。徐霞客举着火把钻进去,过了两个关口,眼前变得开阔,有状如弯月的光从洞顶射下。垂下的石乳,倒挂的石莲,质地光鲜,透着灵性。还有钟乳石如莲花倒垂,结成宝盖,像人的肌肤一样美白细腻。等他返回洞口,小心爬出,洞外有一村的老人小孩都在守候,看见他活着出来,全都喜笑颜开,放声欢呼。那天晚上,他与村民们相互敬酒,醉醺醺的,是真的快乐。”
“当然,还有更高层次的快乐。比如他在香炉峰遇见了大雾,汹涌而来,很快就遮天蔽日。在这样的大雾中,他突然看到了心中的幻象,再一看不过是往日的生活。一年年,一日日奔波流离,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我在这里?我到底要行去何处?哪里是我的终点?”
写到这里,徐霞客在这篇文字中的形象已经建立,清晰可见。阿甘先生觉得可以结尾了。
“一阵阵浓雾如同流水,穿过他的身体。直到雾气散去,山间寂然,万物坦荡,一切都是天地之初的模样。突然觉得万般思虑一扫而空,自己渺小的身躯,已经与眼前的自然景物交融。哪里是我的终点呢?徐霞客对自己说,比这更重要的是,我还行走在天地之间。”
本文作者:读写人生(今日头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