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体脑洞故事#

S市第五精神病院患者赵敏的病房内，我正与她交谈，张雯坐在我身后，记录此次交谈记录。赵敏是半年前被她的家人送进来治疗的，她被诊断有严重的妄想症——她认为自己从唐朝穿越而来。

我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问她：“赵敏，现在是哪一年？”

赵敏：“几号我都知道，2017年4月28日，是我来到这里的第183天。”

我：“你准备什么时候再穿越回唐朝？”

赵敏：“8月20日。我要从跃马路荷池小区5幢803室这个地方回去”

我：“为什么是那里？”

赵敏：“脑袋里浮现出的就是这个地方，这一定是某种指示，在帮助我回去。”

我：“那你记得七星医院吗？”

赵敏：“当然！这个医院要迫害我！”

我：“为什么？”

赵敏：“我穿越的时候就在这个医院醒过来，他们要切开我的头颅，还拿着针想麻醉我！你们不要送我去这里……”

我：“你认为我们这里怎么样？”

赵敏：“这里也不好，都是精神病人。你们肯定也认为我是精神病人，但我不是。”

我：“我是你的主治医生，叫秦何，你记得吗？”

赵敏：“当然记得，你每天这个时候准时来找我，不过，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我：“既然你决定要走，能和我讲讲唐朝吗？穿越前你在哪里？”

赵敏：“长孙尚书你们了解吗，我就在他们家做仆人。”

我：“唐朝的长孙无忌，确有其人，不过最后自缢身亡。”

赵敏：“竟然会这样？贞观元年，长孙大人被封为齐国公，我们也都做了管事，管着下面好多的仆人。”

我：“你是怎么过来的，我的意思是，通过哪种方式穿越的？”

赵敏：“我从水池里来的。”

我：“水池？”

赵敏：“是的，我是被阚氏扔进水池的，她认为是我把她的孩子藏了起来。”

我：“阚氏是谁？”

赵敏：“她是长孙大人的第三个妾室，长孙大人老年得子，但孩子生下来后被人偷走了。她认为是我偷走的，因为我在照顾她的时候，孩子不见了。他们都认为是我做的，可是我她忠心耿耿，怎会做出这种事呢！”

我：“所以阚氏把你扔进水池，惩罚你吗？”

赵敏：“是的，我身上被绑了石头，就一直掉下去，等我醒来，人在七星医院了。”

我看了看张雯，摇了摇头，赵敏的情况不但没见好转，而且妄想症变的严重了，她的细节描述一次比一次丰富。张雯把记录表递给我，我签完字准备离开。

“秦何！”赵敏突然叫出我的名字。

“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知道是谁偷走了孩子吗？”

“你知道是谁？”

“是管家的儿子，他非常恨阚氏。因为当年阚氏把他喜欢的一个丫鬟许配给了别人，他怀恨在心，就偷偷地把阚氏的孩子偷走了。”

“那为什么你不说出来？”

“因为我就是那个丫鬟。”

“那你就是合谋者！”

“我不是，他曾和我说，‘那个孩子是个恶魔，恶魔都要在地狱’。”

“太狠心了，才两个月大的小孩！”

“那又怎样，造成一切不幸的俑者是阚氏，她为何不受到惩罚！你知道绝望的感觉吗？”

我闭上眼睛，赵敏掉落水里的画面迅速出现在脑海里，“是一片安静和黑暗的世界，有一种力量拽着我往下沉，我试图解开身上的石头，但是太重了，我只能顺从那股力量，在黑暗里飞起来，远处的亮光吸引着我，我费尽一切气力，将石头扔了出去，亮光越来越近，我直接眩晕过去。”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赵敏问我。

“让他把孩子还回去，我和他一起逃走。” 我回答。

“能逃到哪里去？”赵敏问。

“跃马路荷池小区5幢803室，我和他说过无数遍的地方。”我说。

“但这是现在的地址啊，并不在你所在的唐朝啊！”赵敏说。

“我在现在，我不在唐朝……当然，我是要从这个地方穿越回去。那我告诉他的肯定不是这个地方，那是那个地方呢……为何我记不起来了……”我呢喃着，一些画面闪入脑里。

“秦何！秦何！我不是从唐朝穿越而来，你也不是，你意识到了吗？”赵敏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

张雯又把记录本拿给赵敏签字。我瞬间进入了痛苦，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我：“赵医生，我太难受了现在。我明白了，你不是我的病人，恰恰相反，我才是你的病人！刚刚我们谈话了多久？”

赵敏：“你的症状已在好转了，这次只用了半个小时就恢复到正常状态了。”

我：“很感谢你，赵医生。”

说完我站起来，很想拥抱她。她也站起来，很热情地回应我。但是当我的手触碰到她的时候却是一面镜子，站在我面前的不是赵敏了，而是镜子里的我。我抚摸着面前镜子，这是怎么回事？感觉这一幕很熟悉，头很疼，感觉要吐出来，难受得蹲了下来。张雯把扶起我站着。

张雯：“赵医生消失了，对吧？”

我：“我这是在哪里？”

张雯：“我知道你很多疑问，我刚刚将你催眠，想了解你妄想症的根源所在。”

我：“刚刚是梦里？”

张雯：“是的，只是你醒得太快了。”

我：“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在这里。”

张雯：“这儿是S市第五精神病疗养院，我是你的主治医生张雯，你有严重的应激精神病，简单来说就是受到了精神创伤，你承受不了打击，由此产生妄想。赵敏只是你想象出来的而已。”

我：“不可能，她明明就在我面前，她才是我的主治医生，我现在非常清醒，她已经帮助我恢复了意识，我当然明白自己不是从唐朝穿越而来——这是多么可笑的想法！”

张雯：“所谓的穿越都是你的想象，你在逃避那个创伤，凭空创造了赵敏这样一个医生形象，在潜意识里你让她治好了你的妄想症，实际上并没有，换种角度说，赵敏是你的某一个人格。一开始，我们注意到你的这种情况的时候，是默许的，期待能对你有所帮助。但是，随着催眠次数的增加，赵敏的形象在你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细节越来越丰富，这些形象的诞生，逐渐取代了你对穿越的妄想，直到刚刚，已经全部占据了你的思维。也就是说，在我们的催眠治疗中，你通过分裂出赵敏这个人格治愈了自己对于穿越的妄想，但是新的问题产生了，在此过程中，形成了多个人格，而且并没有找到引起你这些妄想的根源。不得不承认，这在我们预料之外。”

我：“不可能，你在胡扯什么，我要见赵敏！我的病情已经恢复了，她刚刚已经在记录本上签字了，你们不想让我出院，对吧，一定是你们的阴谋，你们为何要这样对我！”

张雯：“好吧，既然你不相信，那我让你看看刚刚你和赵敏在本子上的签字。”

张雯将记录本打开递给我，上面两次的签字都是同一个人：秦何。我瞬间崩溃。

我：“这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张雯：“秦何，我希望你冷静下来，配合治疗。请相信我，既然我成功把你从唐朝带回现在，我一定会帮你彻底恢复。”

我：“休想！你们在骗我！”

我被从门外冲进屋里的护士紧紧摁在凳子上，张雯在刚刚的记录本上写着什么，我看不清楚，但一定是他伪造的对我的诊断书。他们竟然对我注射安眠针，难怪我每次醒来后都是昏昏沉沉的，感觉睡了很久很久……

张雯看到我昏睡过去，示意护士把我抬回病房。他打开记录本，拿给院长汇报。张雯走进院长办公室，用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院长抬头看是张雯，笑了起来，张雯可是他最得意的学生。

张雯：“院长，这是今天的复查记录，秦何的病情出现了新的情况，妄想症依然很严重。”

院长：“是吗，我先看下你的记录。”

张雯：“我觉得催眠治疗的方法对秦何不太有用。”

院长：“你有什么想法吗？”

张雯：“催眠还是太保守治疗了，是不是可以用电疗，刺激神经肌肉，让她意识到创伤。”

院长：“电疗？我不太同意，以前就有用电疗来治疗网瘾的案例，但是负面效果很大，带来新的问题，关键是电疗有一定的危险性，我们医院一直以来都坚持的是认知和行为疗法，所以得到了社会的普遍认可，才会有那么多的家属愿意将病人送到我们这里来。”

张雯：“这些我当然明白，但是秦何这个病人我已经跟了半年多了，从她一进医院开始，她的妄想症和别人不一样，是因为应激精神病的原因引起的，这种是双向的。”

院长：“你详细说说。”

张雯：“我一直试图通过催眠，创造角色进入她妄想的世界，以提示她回想起现实世界和她受到的创伤，关键就在于她受到的创伤，如果她自己不能够从这之中走出来的话，她的情况会越来越恶化。但是她总是很快就能接受新的妄想世界，也就是说，我并没有让她从妄想里恢复过来，甚至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帮她创造了更多的妄想可能。”

院长：“或许你直接进入她的梦境，直接引导她呢。”

张雯：“院长，这正是我最近在思考的方法，我担心在梦里，会被她的意志所波动。”

院长：“可以一试，这次我来帮助你。”

张雯：“太好了，院长，如果我被她影响到，记得及时结束催眠。”

他们将我从病房里带到治疗室里，院长也在，又是这个地方，他们要再次给我催眠了。

张雯：“秦何，我要再次将你进行一次催眠，相信我！”

我冷哼一声：“你们是将赵敏赶出医院了吧，我自然明白，我是你们的试验品，这里根本就是什么精神病医院，就是一群疯子，借着治疗的名义，进行你们的研究。我是正常人！我需要人权！”

张雯示意护士：“把她先摁住，安定片给她吃过了吗？”

我大喊：“来吧来吧，催眠我吧，拿我做实验吧，快快把我变成小白鼠！”

张雯：“秦何，请把眼睛闭起来!你仔细听我所说的话，不去想其他任何事情。保持内心清静，除了我的话以外，什么都别想。你觉得双臂双脚都很重吧，放松双臂，放松双脚，放松，放松全身。放松两腿肌肉，放松手臂肌肉，全身放松；仿佛你已回到冥冥之中。水很温柔，包围着你，你会觉得更加放松，更加舒服。你已开始入睡，舒舒服服地睡吧！当我从一数到十的时候，你会睡得更深、更深……”

我怎么在水里？我在往下沉，我拼命地划着手臂，却怎么也扶不上去。我的胃难受，我一张嘴，又喝了很多的水。当快沉到底的时候，突然一股力量将我拉了上去，我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候，阚氏坐在我旁边，怀里抱着孩子。

我：“夫人？”

阚氏：“你醒了？你可把我们给担心惨了，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孩子找到啦！”

阚氏：“是的，我错怪你了。我正在悲愤的气头上，其实是想想，怎么可能是你呢。”

我：“孩子怎么找到的？”

阚氏：“是管家的儿子还回来的。你不用多说了，我都知道了。我确实对不起你，一切皆是因果报应。在孩子失而复得后，我也想清楚了很多事情，以前的我总是太固执了。”

我：“夫人不用再说了，奴婢心里明白。”

阚氏：“那你还打算和管家的儿子逃走吗？”

我：“不逃了，长孙大人和夫人都对我如此真心，我对这里也有着很深的感情，不会再有这个想法了。”

阚氏：“难道你不恨我了吗？当年你小孩因我而死。”

我：“事情过去那么多年，我早已不再责怪夫人了。相反的是，我悔恨的是我自己，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保护好自己的小孩。是我自己摔死的这个孽种啊！谁让我瞎了眼，认识了那样一个男人，禽兽不如的男人，竟然还想侮辱夫人您。没想到的是，我有了他的骨肉！这么多年来，我都在悔恨，那个小孩每每出现在我的梦里，我都要哭醒。”

阚氏：“这都不怪你，如今事情都已经过去，管家的儿子虽然很冲动，但看的出来他还是很爱你的，你赶紧回来吧。”

我：“夫人，你为何这么说？我在这里啊。”

阚氏：“我是指你的灵魂，在我面前的只是你的肉体。”

我：“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阚氏：“你还记得跃马路荷池小区5幢803室吗，8月20日那一天，你一定要从这里穿越回来。”

我：“夫人！夫人……”

瞬间，我又跌入了水池之中，漫漫无际的水包围着我，这一次我下沉得很慢很慢，眼前浮现出那些让我痛苦的画面。我醒了过来，张雯也醒了过来。

我：“你就是阚氏？”

张雯：“不是，阚氏是你自己想象出来的，我只是帮助你回忆。你有看到一些画面吗？”

我：“是的，我看见了……都看见了……都是我！”

张雯：“跃马路荷池小区5幢803室并不是什么穿越的地方，而是你的家，你的新婚之家。183天前，是你的儿子出生之日，而8月20日……”

我：“别再说了！张医生……我的心好难受啊……别再说了！是我亲手摔死了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啊……”

张雯：“8月20日，你站在8楼的阳台，把儿子丢了下去，随后你也准备跳下去，你丈夫看到了冲过来拉住你，你拼命挣扎，结果丈夫被你推了下去。”

我：“不要再说了！我求你了！求你了……”

张雯：“不！两条鲜活的生命，都是你的至亲之人啊，都因你而死。这件事情被曝光后，社会民众对你的做法简直零容忍，纷纷要求判你入刑。在强大的舆论压力下，你被定罪恶意杀人，将面临二十年监狱生活。是你的父母找到我们，要求给你做精神鉴定，当时院长亲自给你做了鉴定，你因为严重的产后抑郁症，开始产生妄想，逐渐变成了偏执型人格。因为此，你免于刑罚，在我们这里呆了半年多。”

我：“你为何要治好我，让我面对这残酷的现实。我害死了自己的儿子！让我回唐朝吧！”

张雯：“治好每一个病人是我们的职责。”

我：“那送我去法院吧，我愿意为我做出的一切付出代价。”

张雯心里一痛，她不知道这是救了秦何，还是害了秦何。院长在一边看着，摇了摇头。张雯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跟着院长进了办公室。

张雯：“院长，秦何的事情接下来怎么处理？”

院长：“你是想让她去接受法律的判决，还是继续留在这里。”

张雯：“其实，我并不想这样做，在当时她毕竟是精神病发作，不受控制。”

院长：“你怎么知道她当时的状态，我到觉得很有可能是她杀害了儿子和丈夫后，心智丧失才变得如此妄想和偏执。现在，你只是将她暂时从妄想世界里恢复了过来。”

张雯：“如果我们对外宣布我们治好了秦何，她肯定会被判刑，网络上的那些人很愤怒，认为一开始精神病鉴定让秦何躲过法律制裁，甚至会波及我们医院。”

院长：“再观察观察秦何吧，择日公布。对了，你进入秦何的梦里的时候，有看到什么吗？我发现你和她的脑电波相当同步。”

张雯：“真的吗？不过我确实看到了一些画面，在秦何有反应的时候，我也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她所描述的场景，就在我的眼前，仿佛我就是秦何。”

院长：“你对人格分裂如何看待？如何解释秦何的第二人格——赵敏。那个她幻想出来的人物，她把自己的罪恶都转嫁给了一个自己妄想出来的人物，她自己却成了医生。”

张雯：“院长您是指？”

院长：“恩，我想有可能是秦何在某些时刻是清醒的，已经意识到现实，她不想面对这些事情，不断地逃避，以至于产生这些妄想。我甚至觉得，秦何都在伪装成她的第二人格，试图误导我们。因为她知道，一旦她被治疗好，就要面对法律制裁的现实。”

张雯：“那在刚刚，她为什么又要承认呢？”

院长：“你别忘了，此前她依然时候妄想症和应激精神病的，虽然她有短暂的清醒时刻，我们也可能没有注意到。直到你的催眠治疗将她彻底恢复了过来，她成为了正常人，想再伪装已经是不可能了。”

张雯：“如果真的如院长您所说，人心未免太恐怖了点。那我们尽快把秦何移交给司法机关把。”

院长：“不，还要再等等，直到她真的清醒了。”

张雯不知道院长说的“真的清醒了”是什么意思。在张雯离开办公室后，院长看着张雯给他的记录表，上面的3次签名都是“秦何”。他叹了口气，打开抽屉，拿出最底下的录音笔，说到：

“病人：秦何。病情：家住跃马路荷池小区5幢803室，8月20日产后抑郁症发作，从8楼阳台摔死了自己的儿子后，又把丈夫推了下去。这个心狠的女人杀死了自己的儿子和丈夫后，她的家人试图以产后抑郁症来帮助她脱罪。她之前患有严重的人格分裂：唐朝丫鬟、阚氏、赵敏。最为关键的是，唐朝丫鬟、阚氏、赵敏这三个人格在她的新人格逐渐强大的情况下，被她自我一一否定，人格已消失。但新的人格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而且新人格和秦何没有任何关联，甚至可能取代秦何，成为第一人格，这个人格就是张雯！根据目前的观察，秦何可能即将被张雯‘杀死’，那一天，或许不会太长。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保留住秦何这个人格，她现在是唯一一个承认现实的人格。”

张雯并没有离开，她倚在门口偷听，用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微笑着看着我。

我也用手扶了扶眼镜，对她说：“完美！我竟然从来没发现过自己有这样的能力。张雯，继续下去吧，很快我们就会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当然，也用不着承担杀人的责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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