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冬，落了雪，小牙村里外，铺了一层白纱。

小牙村村口，行来一个道士。虽是个后生，却满脸刚毅，宽大的道袍上，负着一把桃木剑，这雪花刚落到身上，便融了去，让人啧啧称奇。道士唤林大虎，原先也如村人一般，地里刨食儿。小时随着一个云游老道学了些术法，竟也有了小成，如此一来，便担起了守卫村子的重担。

小牙村靠后，是一座老荒山，夜夜响起听不尽的魑魅声。这老荒山诡异得紧，传言山上聚了些妖物，叼食村人，吸取阳髓，以壮修为。以往这小牙村，也进过许许多多的妖，却都被林大虎擎着桃木剑，挡在了村子外。

落过雪，温度骤降。村里的泥石路上，人影稀薄，偶尔有些出来望了下风，又缩着脖子退回屋头。林大虎不敢大意，巡着村，这恶妖万般歹毒，有着法子入村祸害。

村东头的一户人家里，一个小娃看着自己面前打抖的娘亲，懂事地进屋又抱出一张被褥。

“冷得紧，冷得紧，受不得了。”妇人接过被褥，裹在身上，嘴里不断碎语。小娃望着，有些心疼，娘亲刚从外头回来，说是去地窖取些腌菜，却足足忙活了一炷香。

兴许是冻着了。小娃想着，又端来一碗热水。

妇人瞪了一下眼睛，接过水，沉默了一下，放在木桌上。随后仰起头，打量着四周。

“娘亲，有蛇！”小娃突然大喊，掩住眼，妇人脚下，不知怎的，居然有一条粗壮的蛇尾在左右晃摆。

妇人急忙起身，提了提衣服，然后咧嘴说道，“你这娃，莫不是看花了眼，哪来的蛇。”

小娃睁眼，发现四下里无异，揉了揉眼，拥入妇人怀里。妇人舔舔嘴，垂头闭眼，耸着鼻子，似是闻到了极香的吃食。

这时，门被推开，一个壮汉走进屋子，拍打着衣裳上的雪。壮汉掩上门，看着自己面前的妻儿，笑道，“往年你都是最耐寒的，今年怎的，裹了几层被子。”

妇人笑笑，不答话。小娃看见自己阿爹回来，兴奋地奔过去。妇人恶狠狠地碎语几声。

“吃食做好了没，肚饿了。”壮汉问道。

“我也肚饿，饿得紧。”妇人起身，冲小娃尖喊道，“来阿娘这边，阿娘抱抱。”

小娃嬉笑，正要奔过去。壮汉突然满脸惊惧，死死地拉住小娃。眼前的妻子，身下居然晃动着一条蛇尾。

妇人急忙又提了提衣服，继续尖叫道，“娃娃，来阿娘这里啊。”

小娃也看见了蛇尾，哭喊起来，壮汉抓起一根木棍，抱起自家小娃，往屋头外奔去，一边跑一边大喊。

林大虎闻声，一路跑过来。那壮汉急忙向林大虎说着屋子进妖的恶事。

林大虎恨骂一声，抽出桃木剑，奔向那户屋子。推开门，只见一条十米长的大土蛇，正扭着身子攀上房梁。

“这冬日，你这老蛇，不是该入眠么。”林大虎喝问道。

“嘿，山中冷得紧，再不吃食，便要熬不得了，不吉啊，又惊动了你这道士。”老土蛇吐着信子，尖叫道。

林大虎不再言语，念了个诀，顿时，桃木剑电射而出，老蛇敏捷地蜿蜒身形，避了开去。紧接着伸直蛇头，咧开大口，往林大虎快速袭来。林大虎跃后，急忙念诀，桃木剑起开，迂回往老蛇射去。老蛇机敏，尖叫一声，不再缠斗，蛇头捅破屋顶，穿了出去。

林大虎收回桃木剑，往外追去。只见那老蛇四处乱窜，蛇眼乱翻，似是在四处寻村人进食。幸得冬日天冷，家家户户闭门不出。蛇爬过的雪地，留下一条长长的印子。蛇腹里，隐约见到一个人形的轮廓，料想是那壮汉的妻子，不知几时被生吞了去。

林大虎大怒，眼瞅着那蛇就要窜出村去。从怀里捏出符纸刀，在左手掌心，刻下一张血符箓，大吼一声，隔空往老蛇打去。只听得树头上的雪纷纷震落，那老蛇尖利地高叫一声，扭着身子想避开去。血符箓掌隔空打中老蛇，老蛇顿时痛苦地翻着身子，那雪白的腹部以及腹上的人形，格外醒目。林大虎跃过去，将桃木剑刺入老蛇的七寸。桃木剑打起一阵雷光，老蛇再也不动，慢慢飞散成灰屑。

林大虎捧起一具湿漉漉的女尸，沉默地交给壮汉，壮汉嚎啕大哭，那小娃也随着放声呼喊。

一场雪又落下人间，抹白了小牙村里，那一条老蛇，蜿蜒爬过的长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