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冷雨敲打着窗台，砰砰作响，惊醒了寂清的长信宫。她打开窗户，听到那繁华锦处传来笙歌一片。

起身回到梳妆台上，望着镜中憔悴的容颜，眼睛朦胧，恍然看见初见时的画面。

那年王太后生辰，她随母亲进宫给太后祝寿。因为贪看路边的风景，没有跟上母亲的脚步。宫里的路岔口很多，弯弯绕绕，很快迷失了方向。

行至假山处，突然有一团黑色的影子窜了出来，她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是什么东西就感觉到一团肉乎乎的东西扑到她的手上。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双幽绿的眼珠子和一张毛绒绒的脸。她被这只突然出现的黑猫惊吓到了，下意识地往后躲去。

慌乱之下，她感到自己的背撞进一个温暖宽阔的怀中。

耳边突然出现一个尖细的声音：大胆，竟敢冲撞皇上，你不要命了！

她惊魂未定，就遭到一声厉喝，哪里还顾得上恐惧，连忙挣脱了身后那人扶着她的双手，转身，颤着身子向那人叩首。

惊了皇上的御驾，臣女罪该万死。眼前是一双绣着明黄色龙纹的足靴，垂下来的衣襟依稀可以看到黄色锦缎上的暗绣龙纹。

无妨。你自称臣女，是哪位爱卿的千金啊？

臣女是左曹越骑校尉班况之女班恬，随母亲入宫给太后请安，不慎走岔了路，被突然出现的一只黑猫吓到，这才惊了圣驾。

抬起头来。她缓缓地抬起下巴，看清了那人的脸，斜飞入鬓的英挺剑眉，犀利深邃的黑眸，宛如黑夜中的雄鹰，冷傲孤清，盛气凌人。

原来如此......正好，朕也要去给太后请安，你就随驾而来吧。头顶传来年轻帝王清冷的声音。

很快，家里就接到宫里传来的圣旨：要她进宫。

那天晚上，父亲找她谈了很久，他说，班氏一族，蒙受先主隆恩，才有今日的殊荣。你进宫以后要竭尽全力辅佐皇上，让他成为一代明君。万不能做出狐媚惑主之事。

进宫后她如父亲所说，尽心辅佐他，引导他。她熟读经史，在他困惑时，引经据典，为他解难；她擅长音律，在他疲惫时，引动丝竹，为他疏乏。

一日，他下了朝兴匆匆地走进长信宫，对她说，阿恬，今日阳光和暖，你与朕一同乘着御辇去春游可好？细长的眼睛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她看了看那辆停在她宫门口的明黄色的御辇，刚要开口答应，耳边想起父亲的叮嘱，神色变得肃穆起来，开口道，自古圣贤明君皆有名臣在侧，夏、商、周三代末主才有嬖女在坐。臣妾万不敢做狐媚惑主之人，也请皇上做圣贤之君。

他脸上的笑渐渐淡去，面容上呈现出悲伤的神色，他说，阿恬，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你的丈夫，还是你的君主？

皇室之人，自是先有君臣，再有其他......

好一个先有君臣，再有其他......他冷笑了一声，转身离开了。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她觉得有一种东西在慢慢流逝......

后来，赵飞燕姐妹进宫，他再也没有来看过她。

看着镜中渐渐苍老的容颜，她想，如果回到当初，她会不会牵起他的手，两相偎依，赏尽日月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