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1738|皇太子之死:乾隆帝的家庭悲剧刚刚开始野史趣闻
乾隆帝的妻子们在游园。他们给皇帝生的孩子活过三十岁的极少,幼殇者颇多。
乾隆帝即位第三年(1738年),天下太平。苗乱已定,朝廷与西北蒙古葛尔丹后裔策凌部的边界谈判仍在继续,没有动武的迹象。稍需劳心者,是一些赈水旱灾、增减粮食税、向新开垦地征银等旧事。官员还算听话,虽有举报前朝权臣张廷玉、李卫之事,均被皇帝轻松驳回,官僚体系内暂无政治风浪。
这种四平八稳的政事生活,是本年十月所不具有的。当月,乾隆正宫皇后生的儿子永琏得寒疾去世,享年9岁。一向顺风顺水的弘历,遭遇了人生的第一大挫折。此后家庭迭遭变故,太子永琏胞弟永琮及生母皇后先后死亡,皇帝心理失常,他变得易怒、苛刻,政治风格由宽趋严。起点,正在于皇太子之死。
为9岁皇子办的一桩“国丧”
“皇太子”永琏之死,是自雍正帝去世以来,三年内乾隆帝办的第二件丧事。功利点说,父亲去世能带来皇位利好,且喜且悲,九岁的永琏给皇帝的只有痛苦。“朕心深为悲悼”。
乾隆帝与他的妻子们。依次是皇后(皇太子永琏生母)、纯妃、令妃
悲悼的不仅是骨肉之丧,还有理想的破灭。谕旨称,永琏之名,是雍正帝所赐,“示以承宗器之意”,让他继承弘历帝位。这种隔代指定的戏码并非第一次上演。此前,康熙帝喜爱弘历,据传有意让他上位,故而先指定胤禛即位。乾隆帝有意延续传统,即位后,就密旨立永琏为太子。
让皇帝引以为豪的是,永琏是弘历的发妻——皇后富察氏所生,如果成功即位,将是大清开国以来,第一位具备嫡子身份的皇帝。乾隆帝的曾祖父顺治、祖父康熙、父亲雍正以及他自己,生母皆非皇后,都是庶出。前朝诸帝更不必说,继位以长为先,无论母亲是否显贵,若兄无后则弟及。儒家宗法继承中的理想状态——嫡子继大宗,几百年都没有再现,弘历又恰恰拥有极强的宗法观,永琏被寄予厚望,绝不仅是“聪明贵重、器宇不凡”的后天素养,他的去世,无疑让乾隆帝实践儒家正统宗法继承理念的理想落空。
端慧皇太子墓园平面图
事死如事生,安排后事时,皇帝首度公开了永琏的皇太子身份,决定葬礼依照皇太子礼仪进行。此前,未成年即夭折的皇子葬礼并无定制,丧礼规模均依父亲的疼爱程度而定,亲贵疏贱,差别甚大。顺治帝爱妃董贵妃所生皇子不到两岁就死去,名字都没有,顺治封以“和硕荣亲王”,还派人写下两百余字的墓志。墓地也十分华丽,有地宫,有享殿,四周围着高墙。而若只是普通贵妃所生皇子,既无疼爱又无显贵出身,康熙帝规定,只需备一个小式牛棺,在皇家墓地旁开个口子刨个坑埋了,亲属可以不穿丧服。雍正朝情形稍有改观,雍正六年,雍正帝8岁的儿子死去,棺材被刷上金色,皇帝哀悼,放假三天,出殡时增加抬棺人数,也有一套致哀仪式。
以皇太子礼仪安葬生前未享受过一天太子待遇的未成年皇子,还是头一回。仪式均是新鲜的。弘历决定,早朝停5天(京官不用早起了),皇帝自穿丧服7天,奉旨派出之王大臣、皇太子的侍从等人需穿丧服,在京官员等无论是在朝会现场,还是在办公场所,都应穿丧服,摘掉官帽上的红缨,7天内不许违背。靠近金色棺椁时,更应解开红缨帽纬,“官员、军民人等,在京四十日,外省二十日,俱停止嫁娶作乐。”
与其父辈、祖辈相比,乾隆试图把钟爱的皇子之丧,办成一桩国丧,全国人民都要为之默哀,不能娱乐。这显然是一厢情愿,哪怕是京官,失礼情形并不少见。
丧礼上,两个被宽恕的错误
皇太子永琏是十月十一日去世的,一个月后,各地官员的请安奏本如雪片般飞向御前。总督、提督、总兵、学政上《奏为皇太子薨逝恭请圣安事》,劝皇帝保重身体,节哀(措辞可参考雍正帝逝世后,各地上的安慰折)。清宫档案显示,自乾隆三年十月二十四日到十二月初四日近40天内,至少有33封奏本。按常理,这是官场的虚应故事,走形式。不需理会,《清高宗实录》中,果然未见半点信息,哪怕一份劝止请安的上谕也未见得。有外省官员愿意穿孝服到棺前谒拜,最终来没来,弘历没有追究。
但张廷玉,这名大学士兼吏部尚书,雍正留给乾隆帝的辅佐之臣,却在十一月十六日这天,收到一纸公文,要求就工部员外郎德保在丧仪上的失礼行为拟出处理意见。公文内称,十月十六日,皇太子出殡之时,“沿途预备抛洒纸钱”,然而德保所备纸钱误了点。德保说,背纸钱的人“适值出恭”,上了趟厕所才耽误。调查人员不信德保的鬼话,认为是狡辩,“这是德保之罪,有何辩处”,真正原因是“并不敬谨预备”,责任心不够,“殊属不合”。
如果皇帝不动用皇权,有关官员俸禄、品级的处分,都要交给吏部。吏部尚书张廷玉建议罚他俸禄9个月,比照“承办官不行谨慎承办”例处理。乾隆帝接受了这项意见。
清朝官帽中的凉帽。俗称“被血染”的顶戴,红色部分即红缨。
另一件失礼主角是兵部左侍郎普泰,张廷玉接到的公文上写着失礼经过。情形颇为曲折,乾隆帝规定,官员临近皇太子棺椁,需解开红缨帽纬,为图方便,官员准备了两套帽子,一有红缨(称缨纬帽),一没有红缨(称摘缨帽),在不同场合交替着戴。普泰在换帽子的当口出了事儿。他第一次行礼完后换下摘缨帽,戴上缨纬帽,第二次去向皇帝请安时需再换回摘缨帽,忽然发现拿着摘缨帽的家人被赶走了,他急中生智,拿“酱色手帕”盖住了红缨。
内务府事务监察御史恩特和穆瞧见此景,立行参奏。他说“普泰既系宗室,又职为大臣,转未摘缨,用手帕遮盖,殊属不合理”。普泰同样有所辩驳,但被驳回,一个礼仪失误,被解释成“故违定制”,“身为大臣,侥幸国宪有宽,岂不畏惧同列耻笑”,张廷玉建议打60下屁股,降一级调用,取消升品级可以抵消降级的特权。乾隆帝只准了取消特权的提议。
仪式、个人意志与政治风波
宫廷礼仪之事,可大可小,皇帝重视则大,轻视则小。处罚德保与普泰失仪,弘历没有动用皇权,就预示会从轻处理。所以尽管二者从“违礼”到正式处理意见下发,经过了漫长的30多天,终究有惊无险。
后人常拿乾隆帝的“宽政”来解释二人的侥幸。事实也是如此。如果以十年后(乾隆十三年)皇后之死以及永琏胞弟永琮之死(皇后怀的二胎),众臣因失仪而被定下的罪行衡量,德保与普泰估计都能死好几回。也不知是否宿命,自皇太子永琏死后,乾隆连遭丧子、丧偶变故,丧礼期间,悲痛而又暴怒,他看到皇长子永璜没有及时表现悲痛,公开训饬他没有恪守孝道礼仪,他在皇后的册封文书中,看到满文的一个翻译错误,就集体问罪管理翰林院的刑部堂官,刑部尚书甚至被判死缓。外省官员同样遵照“永琏之死”形成的规矩,上书安慰,还愿意亲自来京叩谒梓宫,弘历故意当真,一一指斥没来叩谒的人,53名督抚因此连降二级。而“祖制”规定,百日丧满后,官员不准剃头,但偏偏有人按旧习剃了头(雍正帝丧期内有人剃头但未得到追究,一些官员以为没事儿),弘历勒令一批官员自尽。
这被认为是乾隆朝政治由宽转严的标志,君主的个人情绪主导着这一转变,皇太子永琏之死给情绪酝酿提供空间。可以说,清廷体制内的官员小心伺候皇权,更多防备皇帝情绪可能带来的不定期打击,而皇帝欲发难大臣,礼仪或履职情形是最容易寻找的借口,官员们对此揣摩得炉火纯青。大学士兼吏部尚书张廷玉等官员,对德保与普泰失仪之事不惜添油加醋(丝毫不理会二者的辩解),就充分说明了这一点。不过,德保与普泰能在后来皇后之死、永琏胞弟永琮之死引发的政治风波中平稳度过,焉知不是在此次事件中因祸得福?
本文作者:秘境探索(今日头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