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才子孟启著有一部名为《本事诗》的好书，专讲唐代诗歌所涉及到的一些故事。所谓“本事”，就是原本有其事，以诗记载之。隋唐本不分家，《本事诗》也留下了一个隋代的故事，是有关杨素的。

杨素，字处道，北周时期就是一员猛将，后来他又追随隋文帝杨坚夺了北周天下，成为隋朝的开国大功臣。杨素与杨坚，包括唐高祖李渊等人，大都是北魏与北周的政治贵族，祖先世代为官，隋代与唐初垄断朝政的寡头“关陇集团”，便是肇始于斯。杨素与杨坚还是同宗的远亲。不过，杨素是正儿八经陕西华阴豪门杨氏的后人，祖上从先秦开始便人才辈出，而杨坚虽自称也出于华阴杨氏，但有攀附的极大嫌疑。可见杨素反比杨坚有来头。

当然，“本事诗”不会谈杨素的功业，虽然他在灭南方的陈朝、打北方的突厥等各条“战线”上都取得过极大的战功，但孟启希望后人记住杨素人生的另一个侧面。话说杨素征讨陈朝建立盖世奇勋后，文帝杨坚照例要赏赐给他很多战利品，其中包括很多江南美女。这倒无关痛痒，古代有此惯例，可这些美女中，居然还有一位如假包换的陈朝公主，即陈主陈叔宝的亲妹子乐昌公主。这个“故事”咋一听有些传奇，实则真有其事，在正史《隋书》上亦有赫赫然的记载。

乐昌公主在隋军南伐之前，本是江南大才子徐德言的妻子。这对金陵绝佳伉俪倒是有忧患意识，他们充分意识到，日后政局定有大变，到时候国破家亡，以乐昌公主之貌，必然要被新权贵纳为小妾。于是，乐昌公主便把一副铜镜破成两半，让自己与丈夫各执一半。两人约定，将来若有离散，那么每到正月十五这一天，乐昌公主便会吩咐仆人，在新朝代的京城大街上叫卖此残缺的铜镜，丈夫徐德言便会顺藤摸瓜，找到她。

果不其然，后来乐昌公主与徐德言成就了一个典故：破镜重圆。而成全他们与这个典故的人，正是隋朝的头号大臣杨素。当时陈朝已灭，徐德言历经千辛万苦，从江南赶到隋朝的首都长安，见到街市上的那半个铜镜，便以铜镜入手，写了一首诗。缠绵哀婉姑且不提，只说乐昌公主见到此诗，便知前夫来了，于是肝胆寸断，要死要活的。

她此刻的丈夫杨素看在眼中，急在心上。得知真相后，杨素非常大度，找来徐德言，将乐昌公主还给了他。完璧归赵不说，还赠送给他们一堆钱财，让他们回归江南老家，幸福快乐去也。

破镜重圆的故事，或许有虚构的成分，但杨素这位大佬，的确是隋代一个非常复杂的政治人物，他先是跟着隋文帝杨坚挖北周的墙脚，然后又助隋炀帝杨广阴谋夺嫡，最后他却被杨广所猜疑。杨广最终也失道寡助，丢了江山。可以说，从大隋建立到灭亡，成也杨素败也杨素。而且，隋末第一个起兵反叛的贵族居然是杨素的儿子杨玄感。那时候李渊、李世民父子还只是有贼心，没贼胆。

政治强人都是多面性的，尤其杨素，且不谈他的“英雄气短”，单说其“儿女情长”：他在隋炀帝登基之初，权势达到顶峰，家里的仆人要以千位数来计算，养的那些歌妓与小妾，也过千了。杨素虽名“素”，可他真不是吃素的，其私生活可想而知，古往今来的很多土豪都不敢望其项背。最可气的是，人家杨素不仅军功赫然，而且他长的帅，《隋书》上说他如关公一样，“美须髯，有英杰之表”。早年，在北周时代，杨素就是官场上留着络腮胡子的刘德华。

这位络腮须美男子还很有性格。北周时，他父亲杨敷战死沙场，武帝宇文邕没有及时给杨敷一个褒奖，杨素便上奏章申诉，武帝却置之不理。杨素蛮劲上来了，连续好几次找武帝讨说法。武帝被催得够呛，一怒之下要将杨素斩首。杨素却依然毫无惧色，还大声嚷嚷：我死于无道昏君，也算死得其所。武帝是性情中人，闻此言，觉得杨素敢于骂自己，是一个人才，不仅给杨素的父亲加了谥号，添了荣誉官职，还升了杨素本人的官。更有一回，杨素为武帝写诏书，下笔成章，文采与内容兼美，武定赞许他说：你好好干，不愁不富贵。可人杨素却回应道：臣无心求富贵，只唯恐富贵逼人。

有性格有才之外，杨素的一手草体隶书字写得很飘逸，就算不干革命工作，也是大家族的文艺青年。比他早些的书圣王羲之，从综合能力来看，都只是小巫了。当初，杨素纳陈国的乐昌公主时，也才四十多岁，正是男人一枝花的年龄。乐昌公主虽是江南第一美女，但改嫁给杨素，也绝对不算辱没了她。甚至，比起她与第一任丈夫徐德言的结合，新的婚姻似乎更符合才子佳人、英雄美女的意味。

杨素成全乐昌公主，除了他大气厚道以外，还叫人觉得，他似乎也是在赌气，或曰争一口气，即照我杨素的“素”质，什么样条件的女人找不到，干嘛非在旧朝公主这棵树上吊死，还不如将计就计，给乐昌公主一个自由选择的机会，同时也为自己立下一个美名。何乐而不为之？

本文作者：凯风网（今日头条）